十几年前，就连胖子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行走在中国的街道上，拖着一把吉他，到处浪迹。那时候谈论最多的只是琐碎的青春和暗恋的女生。我们都没有成为那时候期望的样子，大概未来赋予我们的只能是想象吧，混成现在这样子也没有什么可糟糕的，毕竟还对得起自己的选择。他常说弹吉他，有用吗？我说管他呢，弹都弹了，毕竟女孩子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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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，他一气之下，用拳头把家里的柜子砸了个洞。短暂的巨响回荡在狭窄的客厅里和那幢上了年纪的筒子楼里，片刻之后归于沉寂，在他的砰声心跳中，乱成一股愤怒与不解的麻。我明白这一气之下的决绝，正如，当年我面对父亲的裂变时，拿起手中的菜刀在他身后的水泥墙上砍去数刀，那拼尽全力的刹那，又怎能仅仅只是一种愤怒。少年的心中埋藏着炙热，就像那破碎的裂痕一样，期待燃烧。可如今，就连这最初的那点火花都将被现实浇灭，他心会意冷，于是在心底，装起一把吉他。那年，他高三。

我和胖子相识于初中，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这般胖，头发也没有现在这般长，不过骨子里却埋下了一心想要茁壮的种子，以至于现在的他有点像是自己的升级版，模样没变，声色没变，唯独多了一圈无可奈何的脂肪，如同一颗煮胀了的绿豆，但仍然只是一颗绿豆。我明白有些事物的改变在时间面前毕竟是力不从心的，他连喝一口白水，都要承担膨胀带来的烦恼。

成长的变迁像是那些脂肪的堆砌，风吹过，雨淋过，阳光晒过，可是无论多厚，总能抵达心灵深处，让我们感知。我已记不太清能将我们串联起来的故事碎片，我知道我们一起玩过电动，打过保龄球，谈起过自己喜欢的女生，唯独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竟生长着一棵热爱音乐的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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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，云淡风轻的午后。也许他曾迈着轻盈的脚步在校园某处晃荡，这与某日X先生牵着一条金毛在公园瞎溜没什么两样。可能就在他的大脚在与大地震颤的刹那，一缕歌声从他的耳际划过，那个沉寂在他心里的种子萌发了，生出一只肥胖的梦想。他也曾牵着这只肥胖的梦想敲响家门，母亲说它不错，姐姐说它可爱，父亲关上门说家里装不下它。于是，只剩下那个破了个洞的柜子孤零零的站在那里，那窟窿连着他的眼睛，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肥胖的梦想到处流浪。

许多年后的一个夏天，在我们一同成长的小城，我再一次遇见了胖子。一堆赘肉抱着一把吉他，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标记，唯独多了一把吉他，就像是长在他脖子上的一块黑痣，使得我便认出那的确是他。他拨动它，清了清嗓子，从喉咙里挤出一首民谣，飘荡在夏天的风中，让我想起许多年前那只流浪的肥胖梦想。他曾去过许多地方，去找寻它，长沙和丽江，青海和天津……一堆赘肉，一把吉他，行走在江湖上。

我不确定，走了这么多路，他是否找到了那个失散多年的朋友。他告诉我，在青海的一家民宿里，他遇到了一位乐意倾听他的女孩，那女孩从上海来。隔了这么多的山河，这么多的城市，他们两人如同两个黯淡无光的点，幸得有一道闪烁的光，穿梭在人群里，那是一只肥胖的身影。

有一天，他租了一个小院，藏在胡同深处。他将这里打扮的格外精致，并在墙上用油漆写下：胖子和他朋友们的音乐房子。那天云淡风轻，在二楼的阳台上，我躺在藤椅上，他拨动琴弦，清唱起来，旁边卧着一只肥胖的边牧，它的名字叫，佐恩。

文 | 李佳润

音乐房子